“万里何所行,榆溪筑长城”,历史上曾经屡屡以大漠风沙意象示人的“边地”“边城”——陕西省榆林市,近年来风头正劲;尤其是近3年间,榆林不仅地区生产总值跃居中西部非省会第一位,而且连续多年呈现人口净流入态势。
这是一方寸土寸金的“宝藏之城”。煤炭、石油、天然气、岩盐等能源矿产资源富集一地,世界少有。得益于此,榆林市的地区生产总值连年进位,2022年突破6500多亿元,位列中西部非省会城市第一。
这是一块格外脆弱的生态要地。黄河中游“几”字弯中心的区位,为榆林打下厚重的烙印。万里长城横贯东西,北部是毛乌素沙地,是京津风沙源治理、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重点区域;南部是黄土高坡,是国家黄土高原丘陵沟壑水土保持生态功能区。
“熙熙九边重镇,煌煌文化名城,泱泱能源大市”。资源富集得天独厚,生态脆弱举世皆知——既相伴相生,又相生相克。
2021年9月,习总来到陕西榆林考察调研时曾感慨:“我当年在延川插队的时候,榆林是全陕西最穷的地方。这边人口稠密,但缺吃少喝,都是汤汤水水过日子。后来一经发现了能源,并且有能力开采、发展能源产业,完全不同了。这也就是不到半个世纪的光景,榆林繁荣起来了。”
新时代,榆林正处在转型发展、登高望远的重大窗口期,能源化工领域特别是煤化工产业要高端化、多元化、低碳化发展;同时生态成果要进一步巩固提高,还面临区域发展不平衡、经济结构单一等问题。面对多重挑战,背后蕴藏的是如何高质量发展的逻辑,也是类似区域需要探索创新的一个样本。在习总考察榆林两周年之际,调研组来此探寻榆林如何破题。
行走在榆林北部的毛乌素沙地边缘,感受到阵阵微风。榆林市榆阳区小纪汗林场场长罗向军指着远处的10万亩樟子松说,“这是榆林人70多年的绿化成果,历届党委、政府不断摸索、持之以恒”。
在这70年的探索中,有位治沙者颇具代表性——全国劳动模范张应龙。“为了专心治沙,40岁时我辞掉了原有工作,家人对此非常不理解,甚至很长时间都不和我来往,但我觉得,只要是正确的事就应该坚持做下去,不能服输,不能放弃。”张应龙说。
坚持做正确的事,一干就是20年。如今,尽管张应龙已年满60岁,但当他聊起治沙造林时,精神头却比年轻人还要足。他告诉记者,治沙模式创新还有不少难题待解,希望借助政策支持、联合科研院所以及企业等各方力量,努力接近治沙的最高境界——唤醒自然的生命力量。
“治沙要研究风、土、水的运行规律,顺应自然、重塑生态。”张应龙说,科学治沙分三步走。第一步,掌握风的规律,搭设障蔽、固定流沙,让沙子静下来;第二步,解决保水问题,根据降水量、降水规律来决定种什么、种多少,在此基础上,飞播造林、人工种草、栽植灌木,把流沙固定或半固定;第三步,再造人工生态环境,栽植樟子松、紫穗槐、长柄扁桃等,把流沙“拴住”,最终形成针阔叶、乔灌草结合的稳定防护林体系。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治沙人辈辈相传、代代接力,榆林市的林木覆盖率已经由新中国成立初期的0.9%升至36%,860万亩流沙全部得到了固定或半固定,沙区植被平均盖度达60%。得益于此,陕西省的绿色版图向北推进了400多公里。
在红石峡沙地植物园,记者看到,为了更加科学、高效地治沙造林,科研人员开启了一项“树干液流”新试验——在樟子松的树干上绑光伏传感器,精准测算一棵树需要多少水分,进而决定一亩地应该种几棵树。“试验已经进行了两年时间,从目前的数据看,一亩地种植17棵至22棵树比较科学,太疏了起不到防沙效果,太密了地下水承受不了。”陕西省林业科学院治沙研究所所长高荣说。
拴住了流沙,还要拦住泥沙。在榆林南部的黄土丘陵沟壑区,水土流失是最严重的问题。为了深入贯彻落实习总来陕考察的重要讲话、重要指示精神,榆林市委、市政府在已成立“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领导小组”的基础上,2022年5月又在陕西省内率先成立了水土保持委员会,加快实施水土保持重点项目。
“水土保持的研究要点有三,一是研究水土流失规律,二是创新水土治理的措施,三是深入开展自然恢复研究。”黄河水利委员会黄河水土保持绥德治理监督局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党维勤说,其中,水保治理措施可围绕三方面开展,工程措施包括建设淤地坝、梯田、水平沟等;植物措施要因地制宜,研究种什么树和草;农业耕作措施是保障耕地不发生水土流失的关键。
位于米脂县的高西沟村是水土保持的“优等生”,被习总称为“黄土高原生态治理的一个样板”,其模式现已向全市推广。目前,全村40架山、21条沟的治理程度为78%,林草覆盖率达64%;在777亩基本农田中,380亩为人造小平原、宽幅梯田,307亩能够做到节节拦蓄、层层分解洪水流量。
高西沟村为何能成功?关键在于“尊重规律、扎实苦干、目光长远”。早在上世纪50年代初,为了改变“十种九不收”的灾害频发困境,高西沟就以“敢教日月换新天”的精神,持续探索水土保持综合治理。1982年实行“包产到户”时,高西沟顶住压力,坚持“树不分、林不砍”,封山禁牧、集体管护,为后人留下了厚实的绿色家底。
“你们坚持不懈开展生态文明建设、与时俱进发展农村事业,路子走的是对的。”习总在高西沟村考察调研时指出,要深入贯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把生态治理和发展特色产业有机结合起来,走出一条生态和经济协调发展、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路。
“近两年,高西沟人牢记总嘱托,持续维护和提升已有治理效果。”米脂县林业局总工程师燕如鹏说,其中,加大对森林防火的投入力度,建立森林防火瞭望塔、监控平台;抚育林地、改良草地,不好的地块补植补栽;排查水库、淤地坝安全,有序加固维护。
更为重要的是,高西沟村民愈发深刻地意识到,生态路就是致富路,生态治理与经济发展不是矛盾、冲突的关系,而是相互成就、双向奔赴的关系。
“以前总想着,怎么才能把东西种活,现在土壤更优渥了、条件更好了,大家就开始想,怎么才能把东西种好、种出高附加值。”燕如鹏说,“村民们发现,此前种植的山杏可以换成红梅杏,山杏两块多钱一斤,一亩地最多几百块收入,而红梅杏三块多钱一斤,把增加的产量算上,一亩地能有将近两千块收入。”
米脂小米是“金豆豆”变成“金品牌”的典型,是生态治理和特色产业有机结合的代表。陕西青创联盟电子商务股份有限公司供应部负责人马强鹏告诉记者,该公司以每斤高于市场两毛钱的价格从农户手里收小米,然后对其进行专业加工处理,再通过网络电商等渠道销售,从而打开更广的市场、打响更高的知名度,与村集体、村民共赢。近年来,米脂县已扶持建成国家级小米融合产业发展示范园1个、市级现代农业园区2个,红枣、挂面等产业也实现了规模化、产业化、品牌化发展。
黄河流域生态保护非一日之功,需要历史耐心和战略定力。目前,榆林年流入黄河的泥沙量已由新中国成立初期的5.13亿吨减少到2.12亿吨。“榆林已建成超2.2万座全国最大的淤地坝群,拦截泥沙36.7亿立方米。”榆林市发改委副主任郑亚说,2022年新建拦沙坝485座、淤地坝33座,治理水土流失面积930.02平方公里,今年有望新建拦沙坝238座、淤地坝38座。
接下来,榆林将继续在生态环保上登高望远,为高质量发展腾出空间。具体来看,一是守好毛乌素沙地70年的绿化成果,让它从浅绿线年榆林市投入绿化资金约15亿元,重启飞播造林;二是不向黄河输泥沙、排污水,黄河流域沿线所有的污水处理厂必须要做到达标排放;三是真正实现碧水蓝天,让老百姓切实获得幸福感,2020年至2022年,榆林中心城区空气质量连续三年全面达标,优良天数达到320天,16个国控断面水质改善幅度位居全国第一方阵。
今年底,一架价值1.2亿元的高性能人工增雨飞机,将在榆林投入使用,榆林也将成为我国首个拥有人工增雨飞机的地级市。只要符合造雨条件,榆林就打算派它上天飞一圈。这背后,是榆林人对水资源的无尽渴望。
“千里万里春草色,黄河东流流不息。”1000多年前,唐代诗人王维在榆林感叹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哺育着华夏大地。但到今天,黄河水资源保障形势严峻,水资源总量不足长江的7%,人均占有量仅为全国平均水平的27%,水资源开发利用率高达80%,远超一般流域40%的生态警戒线。水资源成为制约黄河流域高质量发展的主要自然因素。
“有多少汤泡多少馍。”习总提出,要坚持以水定城、以水定地、以水定人、以水定产。这成为黄河流域各地区发展建设的刚性约束原则,是破解黄河流域水资源短缺矛盾的关键。
榆林地处黄河流域上中游干旱半干旱地区,是典型的缺水城市,人均水资源量不足陕西省一半。对榆林来说,水是最宝贵的自然资源。无论是农业生产、工业生产,还是城市发展、居民生活、生态建设,均受到水资源制约。可以说,水资源决定了榆林高质量发展的上限。如何破解水资源约束,是榆林登高的关键。
“近年来,我们全力推进水资源节约集约利用,坚持把水资源作为最大刚性约束,千方百计破解水资源不足瓶颈,取得了明显成效。”榆林市水利局副局长田斌表示。
在榆林科创新城核心区,水上运动中心湖水潋滟,如同一块绿色宝石镶嵌在大地上。水面上,摩托艇、皮划艇来回穿梭,在惬意中带走夏日的炎热。这湖水就来自周边煤矿的疏干水。
榆林将煤矿疏干水视为“珍宝”,在全国首创煤矿疏干水综合利用,这是榆林对水资源利用的一种成功尝试。在榆阳区榆神矿区金麻片区煤矿疏干水综合利用项目现场,记者见到了榆阳区水利局煤矿疏干水项目协调办公室主任焦雄军,老焦是学化学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矿井水利用的行家。
“这已经是今年第66次接待外部参观了。”焦雄军告诉记者,煤矿开采过程中会产生大量地下涌水(疏干水),这部分废水在各大煤矿经无害化处理后,统一调配作为生产、生活和生态用水,解决了大问题。
记者了解到,这些矿井水有的用于城市园林绿化,灌溉着绿意葱茏的植被;有的计划引入上百公里长的管道,帮助更为干旱的南部山区打造高标准农田。改造后的农田,每亩租金可从50元提升到500元以上。
别小看这些矿井水。在榆林谋划建设的矿井水综合利用项目覆盖范围内,年涌水量高达2.74亿立方米,这与榆林全市12.58亿立方米水资源可利用量相比,是块体量不小的资源。田斌说,“很多人觉得矿井水不好,其实处理后是可以利用的,这方面已累计投资30多亿元”。
污水资源化利用是另一宝。榆溪河贯穿榆林整个市区,被称为榆林城的“母亲河”,但它曾经是一条远近闻名的“臭水河”,流域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排污口。如今再临榆溪河,记者眼前却是一汪清水,这得益于榆林在污水处理上的不懈努力。
在榆林市第三污水处理厂,记者看见,浑浊的污水经过多级处理后,变得清澈见底。“花很多钱处理污水后,如果简单外排就太浪费了。”榆林市第三污水处理厂厂长高阳介绍,处理后的尾水分为三部分,一部分送至榆能榆神热电有限公司,作为电厂生产用水;一部分送至榆溪河生态长廊,作为公园绿化用水;无法回用的尾水才会排放至榆溪河。
针对榆林水资源短缺、水环境污染和水生态损害等问题,近年来榆林以城镇生活污水资源化利用为突破口,合理布局区域再生水的生产、输送、调配和利用,经生态环境部2轮审查,2022年11月成功创建“全国区域再生水循环利用试点城市”。
治水是项系统性工程。为持续解决榆林生产生活用水问题,一张以东线引黄、西线引黄、矿井疏干水为骨干,以大中型水库为节点的“榆林水网”,正在加紧绘制中。
近年来,榆林积极推动用水方式由粗放向节约集约转变,强化水资源“双控”,制定出台了《榆林市水资源管理办法》《榆林市水资源刚性约束实施意见》等长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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